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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5一枕黃粱殘夢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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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5 一枕黃粱殘夢碎2

鼓脹如一只被吹了氣的羊皮筏子的屍體在兩三個大膽侍衛的竹竿撥弄下越靠越近,看著小姐越來越蒼白的臉,春香哆嗦著嘴皮,扶著她冰涼的手掌,不知該說些什麽,張張嘴,看見一臉不情願被打攪到表情的十四阿哥胤禎,靠在她們身後,眼睛一直盯著小姐的臉,視線隨著她的表情而飄動。

“或許根本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呼,這裏好冷。”哈了兩口氣,他想過來拉小蝶的手,卻是被她板著臉甩開了。女人,不可思議的女人!方才在屋裏靠在我胸前喝肉湯時可完全是另一副神態。而我,居然更加的不可思議,居然願意在這麽凜冽的深夜陪著她站在風口裏只為了確認一個下賤仆人的生死?想到這兒,胤禎搖搖頭,看著瘦弱發抖如小花般顫栗的肩膀,無聲走近任由胸膛的溫度靠近她,帶給她自身的暖意。

春香盯著那身衣服,心頭已經開始哭泣,卻是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纏繞住小姐的手指變得和她一樣冰冷。嘴巴閉緊,上下唇畔咬住,生怕自己哭出了聲來。饒是這樣,終究也忍不住,眼眶還是濕了。

“或許真的不是她?”小蝶重覆著胤禎的話,突然松開小丫頭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邁開腿,顫悠悠地往前走了兩步,走到已經被竹竿夠到池湯邊上的屍體,視線從她模糊一團的臉移到腰間那個熟悉的香囊,突然停止。

“小姐!”春香大叫著沖了過來,臉頰已經掛滿了淚水。

十四也察覺到了事情悲哀拐點的趨向,跟著走了過來,接過一個侍衛手中的竹竿,對著那香囊,想挑了過來,卻是換來少女淒厲一聲尖叫。

“別碰她!”

“怎麽了?”見過她的淚,她的笑,她的倔強,她的害羞,可是真正的憤怒還是第一次領略。難道我又做錯什麽了嗎?胤禎無辜地看著自己的手,停下動作。

小蝶蹲□,雙手浸濕在熱呼呼的溫泉水中,彎腰徑自拉住冬雪的屍體,胸腔內完全沒有了恐怖,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好好的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死了。

“你……”驚愕於她的舉動,十四感覺喉頭間仿佛被什麽東西卡住了。是方才鹿肉吃多了?

“小姐,我幫你。”春香完全哭開了,合並著少女柔弱的臂膀,在兩個侍衛的幫助下,總算把冬雪從水裏拉扯了出來。

接過春香遞來的那個香囊,小蝶從中拿出了那個被年羹堯作為禮物送給自己又轉送給死者的小銅鏡,淚,這時才終於得到了釋放。雙腳飄飄然地,沒有絲毫力氣,仿佛失去了重心,少女跪坐到地上。

“究竟怎麽回事?”就在十四表示疑問眼神的一眨眼功夫,許久不見的四阿哥胤禛帶著換了一身衣服地胤祥不急不忙地走了過來。兩人都穿得很整齊,絲毫不像被打擾到美夢呵欠連天的人。

單薄粉紫色衣衫的少女此刻赤紅充滿淚水的雙眼,怨懟地盯著自己,只是一瞥。胤禛卻被她看得有些膽怯。雖然這個詞如今幾乎很少造訪他。可是,那一瞬間的感受卻是真實的。膽怯。一個虛偽急欲掩蓋事實者的膽怯。其實這事兒和我沒什麽關系,當然,也一點兒不關十三弟的事,只不過碰巧沾了點邊。充其量我們並不想惹麻煩而已。可是,被她這樣看了,心裏畢竟不大舒服。全身的毛孔抖動著,喘氣著,像是想把這種不快給立刻甩在泥土裏,泉水裏,和周圍大片大片的黑暗裏。

“四哥吉祥。”十四的問安只是欠了欠身,言語淡淡地朝老四點點頭,眼睛漂了下他身後的十三,當作打過招呼。

“巧,你也在。”說完這句話,四阿哥被十三拽住了衣袖,眼睛朝著不遠處星星點點長如火龍的一排火把鎖緊了眉頭,再也不說話。

倒是十三表情依舊輕松,走到春香和小蝶中間,仔細端詳了下冬雪面目全非的屍體,雖沒有觸碰,但是看得好比法醫般沒有放過一點兒細節。從她的指甲、脖子、腹部到腳,最終得出結論,說是必定是溺斃的。

“好好的丫頭怎麽想不開,年紀不大就要去尋死?”胤禎本是好意想要開導完全陷入悲痛中的年小蝶,可從沒有勸慰經驗的他說出來的話聽起來就像看著舞臺悲劇正上演捏著扇子扇涼風的富家公子,刻意投以關懷的註目只會令人感覺倍加不在意的疑惑,就好像面對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只蟋蟀,一只狗,一個沒有生命的玩意或物件。

少女揚起臉,揪著眼,深深地剜了他一眼,手捏著那枚精致的小鏡子,伏在屍身上無聲地抽泣起來。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痛楚。十三偏著頭,很能感覺到她現在的心情。每逢幼年的自己想起印象模糊卻溫暖的親娘時,就是這份心情。可是,倒在地上死去的不是她的親人,為什麽她還這麽悲哀?這是他無法理解的。胤禛卻能。

小的時候與太子、老八老九十三他們一起去上書房讀書日子裏的一天,自己怎麽也無法集中註意力背記老師方苞要求的《莊子》中《養生主》庖丁解牛的那一篇,只為藏在袖籠中餓的奄奄一息的小麻雀。在方才傾盆大雨的屋檐的積水中發現了它,原本以為死了,拿捏在手中竟似還有小小的心跳聲,到了早讀的時刻再也不敢耽擱,只得往袖子裏一塞。接觸到人體的溫度竟使小鳥兒重新有了生機,不停攛掇在他袖口。於是,那幾天,被藏起腳上栓了根細線的它就成了自己一天當中最最快樂的事情。說也奇怪,盡管饑餓,可是這小鳥兒竟是米粒兒,小蟲兒什麽都不吃,最後直到餓死。那時,他幼年的心也是同樣的痛過。生命雖然弱小,可畢竟陪同自己經歷過人生的一程,帶給自己快樂和笑容,雖是稚嫩羸弱,可卻不曾想這麽快就脫離開自己的視野,沒有離別的宣告,沒有分手的訣別,只帶給繼續人生旅途的自己無限的留戀和不舍。

在她眼裏,那死的或許不止是只麻雀。看著少女竭力想壓抑自己喘息又不得控制的模樣,四阿哥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波紋蕩漾的漣漪。

“別哭了,你別哭了,行嗎?”相對於胤禛的感同身受,十四搓著通紅的手背,蹲□,想去拍拍少女因為哽咽而發抖的脊背,卻又在中途停住,竟是又擔心惹她不快。

而這只停留在半空的手被正靠近他們一排人隊伍前的胤禟盯住,“原來你也來了。”說完,目光陰陰地瞥了瞥少女,餘光看了看臉色簡直比自己還要難看的年羹堯。惱怒地想,怎麽我出事都沾著你這寶貝妹子?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光來臨。烏壓壓層層壓迫的空氣仿佛迷霧般包裹住每一個夜裏的物體,樹木房屋,花草池湯,人群死屍。熱呼呼池湯上空的熱氣更加的迷人眼,白煙般重重疊疊地鋪蓋在眼前,給殘酷的現實鍍上一層虛幻潔凈的白色。

白色,也是骷髏的顏色。沒多久,冬雪會成為泥濘腐朽的一堆白骨。褪去了先前皮囊的她,會不會在另一個世界感覺到寒冷呢?那裏,她也會成為別人家的奴仆嗎?哦,不。她一定是自由的,那裏沒有主子小姐,沒有丫頭下人,有的是一塊綠油油的草地,成群的雞鴨牛羊,冬雪就在那兒曬著太陽……這麽想著,喉嚨裏終於發出“嗡”的聲音,悲痛著投入那副再熟悉不過的懷抱,“哥哥,她……她死了……”在對準了那雙比黑暗更深沈的眼後,她仿佛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親人一般,松懈下臉上全部的緊張和提防。

微微點頭,年羹堯擡眼朝四爺和十三阿哥的方向點點頭,接著朝少女身後的十四低聳下脖子,手指才放松地拍打在少女肩胛骨微凸的後背。“不過是個丫頭,傻孩子,別哭了。”

不過、是個、丫頭。小蝶心底重覆著他的話,從男人懷裏擡起臉,盯著他的嘴巴,不願相信是從那裏發出的聲音。丫頭的等價物在他看來又是什麽?薄薄一張紙一百兩銀子賣身契的作廢?還是耳邊從此就少了一個討嫌障礙物的存在?目光沿著他的唇往下,盯著那雙油亮的黑羊皮軟靴延伸在人群中,靴子,棕熊皮的,還是靴子,更加的油亮發光,也是什麽稀罕動物皮做的,接著還是靴子,好多,黑色厚氈毛做的……終於明白過來,我這是在清朝,在一群嗤笑眾生生死如螻蟻不足惜的皇親貴戚的圈子當中,他們如此沈默,冷淡,一如十四、十三、四阿哥(在小蝶看起來沒有表情就算冷漠)還有哥哥,不是再自然不過的反應嗎?相形之下,或許我反應過度了?

認清了事實,終於擦幹了眼角的淚水,跟在年羹堯身後由小丫頭春香扶著垂下頭,卻不敢再看冬雪的屍體,背轉過臉,正好碰上十四故意做出嬉笑的鬼臉,登時臉拉長,對著哥哥,再不去看他。

胤禎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好像方才做了一場夢,那個哭得傷心悲痛卻沒有聲音的少女根本不是她一般。而那個讓她恢覆理智的人不是他!這個認識讓他的心鼓蕩騷動。看著她微微傾靠在年羹堯身上收斂下來的姿態,忽然,十四發現胸口發悶,即使是哥哥,也惹出了他的嫉妒。

胤禟這時繞過小蝶他們,走到十三和胤禛身邊,在笑著彼此點頭的瞬間,忽然喝令身後的隆科多去給他把人找出來。

什麽人?隆科多已經不須問。

胤禛也和眾人一樣,在接收到他親切笑容的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防備,怎麽也想不到老九在頃刻間就預備翻臉。其實這事兒說來也有些窩囊,原本就不幹十三和他的事兒,偏偏麻煩自己找來。好好的正經事兒不做,偏偏與什麽下女調笑褻玩,攤上了人命。事本身不大,但出事的地點卻麻煩。這才是要命的地方。也是為什麽他和十三藏起蘭草的原因。想到這兒,一驚,手指不安地蜷曲在長袍兩側,回望十三,也是一片苦笑。

這時,隆科多已經提著臉色麻木的蘭草來了。雖然穿著衣服,但還是有些潮濕,泛著這片池湯專有的一股子香草味兒。事實擺在眼前,其餘的不用多說。

蘭草的腦袋雖然停轉,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直瞅著一大群衣著華麗的高貴人兒長身佇立在眼前,表情嚴肅凝重,不像美夢中那些前來道賀自己出嫁的賓客,反倒似一群群吃人不吐骨頭披著人皮的妖怪。下意識地縮了縮還沒來得及穿鞋的赤、裸的雙腳,想要藏到長裙裏,卻是藏不住。仿佛暴露在眾人面前的腳變成了自己身上最最不堪入目的醜陋陰暗的疤痕,她就這麽被擺放到人群中間。

一個小籌碼的身份。嗤鼻冷哼,九阿哥提起靴子勾著蘭草的下巴瞧了瞧,對手隆科多的視線,給了個肯定的眼色。就是這個女人。短短時間,突然如此事件,前一刻還與老十三在這裏鴛鴦戲水,怎麽一眨眼功夫,出了人命,卻偏偏不見了蹤影?若是完全沒有關系,又何須刻意回避?當然,也不完全排除避嫌的可能,或許他們真的只是碰巧遇上了人命案,可是,到了我這裏,就絕對不是碰巧就能解決的。天賜又一次良機,我可絕對不能放過了。想完,恨恨得盯了眼從掌心縫隙逃出的年羹堯,手指不由得發癢。

“亮工,我們走。”年羹堯巴不得四爺這一句話,才飲了幾口清水的他還並不能完全擺脫那大補藥酒的威力,只是礙於眼前事態危急,強自隱忍而已。這時,已經拉住了少女的手腕,跟上了十三與胤禛轉身的步伐。

“怎麽?三十六計走為上?在證據面前就想要逃?”還沒等胤禟說完,岳鐘麒就擋住了年羹堯的去路。他的火完全是沖著這個小自己二十歲的男人的,若不是依仗著八爺九爺,明日即將宣告的四川巡撫的頭銜能落到自己頭上?這姓年的,忒也狡詐!一步步同樣從底層士兵爬上來的他不敢去怨恨四爺十三,更不敢去計較太子黨與八爺黨的角逐爭鬥,理所當然地把所有怨氣撒到了年羹堯的頭上。差一點,差一點老子就要和這個原本就屬於我的位子失之交臂了。論資格、論輩分,怎麽輪也輪到我了?就為你小子,老子就險些當不成了。今天不乘機好好修理你一頓,老子這一身的傷疤就白挨了。

“你什麽意思?”胤禛轉過頭,與老九正面交鋒。看不見的火光電石摩擦在兩人周圍,隱藏的磁場發出心頭才能聽到的呲呲聲響,顫抖著連接處的空氣,僵硬了氣氛籠罩下所有人的表情。

“這句話我應該問你。”胤禟的臉孔因為興奮而開始扭曲,“現在不妨說得直接些。你們來這兒的確和我有關,但是,這出了人命的事兒卻是不怎麽能與我有關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四阿哥心底大罵,扯了扯身後十三激動揮舞過來的袖子,越到前邊,以高出胤禟半個頭地視線俯視他,“何妨再說得直接些?”

小蝶接連被這些“直接”給弄暈了,這些人在說什麽隱秘的話麽?明明似乎沒說什麽,可是一個個卻又這麽肅容,連哥哥也是,緊張地不敢透一口大氣,連額頭都開始冒出冷汗。“哥,你不舒服麽?”湊到前,小手拭去了他額頭的汗珠,卻驚異地發現男人瞳孔縮聚到了極細小的地步,挨著他身體,竟感覺到砰砰飛快的心跳。“咦?”給少女好奇的顯然是鐵人般哥哥此刻異常的反應,“生病了嗎?”那份不放心的關懷就這樣自然地流露。全然不知身邊男人此時內心的焦躁與恐懼。

原本毫不在意的一個小丫頭,卻在敵對黨派的手心裏放大又放大,大到了能夠拿捏要挾四爺十三爺的地步。若是仔細追究起來,自己如何能洗脫嫌疑呢?畢竟,這是他年府裏的人。這顯然也是問題的另一個關鍵,但是事情並不像他擔憂的那樣發展,老九關註的重點顯然不是冬雪是為了什麽而死,而是認定了她的死與十三脫離不了幹系。

該死的丫頭,活著的時候就麻煩,沒想到死了還不叫我省心。年羹堯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她光著身子在他身邊喘息的模樣,小腹間作用的藥力立即猛烈起來,好像剛接觸血肉的豺狼,只喝了一口鮮血,就忍不住暴露出原始嗜血的本性。

小不忍則亂大謀,淡定觀看事態變化再說。雙方對弈局盤上顯然還輪不到我說話的位置,也就是說某種邏輯推理下,我也就規避了這場事件的風險。既然不追究死因,那麽就查不到我身上,我又在擔心什麽?這麽一想,人才放松下來。握住少女的小手,擰緊眉,“怎麽這麽冷?”

交纏在一起的手紮眼地投進十四的眼底,冷不防耳畔傳來胤禟的逼問,“十四,你到底站哪邊?”方才說了什麽嗎?冷靜如第一次離開母狼單獨狩獵的小狼一般,視線攪動在對峙的二人周圍,有些留戀地又看了看年小蝶,終究往胤禟身邊靠攏。

“既然四哥快言快語,我也就不拐彎抹角。比起老二,八哥更需要你們……”話說到這裏,就是傻子也明白了。但是老九顯然還想說得更明白,就像他談生意一般,利益總是有的,分大小而已。而這次,也不過是一場交易。“現在事情擺在眼前,人證有蘭草婢女,物證有這具死屍,非要說沒有一絲幹系,恐怕有些勉強。但是……”看了看十三錚紅扭曲的臉,話鋒飛快一轉,“但是若是我們自己人,就容易解決得多了。”

“四哥,別理他,他這是要挾。這是無賴,是汙蔑!我根本不知道這裏會有死人,四哥,相信我,我是無辜的。”十三說得很快很大聲,手捶打著胸口很用力,不像說謊。

“我怎會不曉得你?”胤禛搖搖頭,深沈的眼光如幽遠空曠山谷上縹緲的雨霧,掃了年羹堯一眼,轉向胤禟,“若不是自己人呢?你能怎麽樣?”

“嘻嘻,四哥,你還是這麽一副正經兒的模樣。和我們小時候讀書一樣。”胤禟咧嘴一笑,看著表情陰暗不定的隆科多搖晃了兩下下巴,這新任的九門提督往空中拋灑出一枚細小的煙花,頃刻間,碉堡那裏傳來厚重有序的隆隆聲。

隆隆,轟轟,是火車?顯然不。

“是軍隊!”年羹堯沙啞著喉嚨,蒼白著臉完全料想不到跌入他人圈套任人魚肉宰割的情景。同樣蒼白臉孔的還有十三和胤禛。

“你敢用私刑?”十三的聲音很高,卻很飄,好像失去了倚靠大樹被人扯下的藤蘿絲蔓,無力又憔悴。

“不過是在宗人府動手前的一點小動作而已。”

“即使鬧到京城落到宗人府裏,他們也查不出什麽。我十三爺根本沒什麽好查的!天知道我是冤枉的。”十三想說清楚道理,卻似乎跌進了更大的網子。

所有人都沈默了。隆科多、岳鐘麒、年羹堯等幾個接觸過案件實錄的人深深知曉大清朝“澄明公正”的執法體系,民間百姓含冤屈打成招的自不在話下,皇親國戚又怎能幸免?而十四和胤禛包括胤禟卻想的是並不久遠的事實,差點被關死在宗人府裏的太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他犯了什麽罪嗎?說到底,也都是些人人會犯的“小過失”,就好像眼前這一個死掉的丫頭一樣,可是,一旦違逆了看不見或漲或退潮水的規律法則,就只能任人欺淩。

那潮水是什麽?他們都說不清,只感覺某種程度上是比皇阿瑪還要大的力量。因此得出結論,即使沒有案子,進了宗人府,也變成了有案子。易進難出的規律同樣適用這皇家的牢籠。

想到這兒,胤禛沒再猶豫,定定地看著老九,緩緩地點了點頭。

胤禟張大了嘴巴,被突來的驚喜淹沒,伸出手掌亮在空中,“敢與我擊掌為誓嗎?”

“有何不可。”四阿哥在眾目睽睽之下迎上他的掌心。

一聲嘆息竄過岳鐘麒的咽喉,退開了對年羹堯的阻擋,心頭仍自不滿,心想這小子也不知交了什麽好運,先是巴結四阿哥,接著如今又順著我這條道跟著了八爺九爺,怕只怕以後要有人與我搶功勞了。不過,這四川巡撫的甜頭,倒還是先由我拔得頭籌了。

淡淡的月亮從烏雲裏露出萎靡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瞅著星空下發生的一切。胤禟走到隆科多身邊,不看倒地哆嗦的蘭草,努了努嘴,作了個手掌劈空的動作。

“那個女孩兒將會怎麽樣?”少女白皙的手指緊緊扣住年羹堯,仰頭問,擔憂的意味蓋過了好奇。

黑暗中,大手捂住了少女的眼睛。春香也跟著閉上眼。

幾乎沒有聲音的細細一哼,蘭草終於開始了真正的夢境。

“總該有人付出代價。”這是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花一般的生命戛然而止,終結在她如夢的季節。

直到她臨死的那一刻,仍然執著著那個內心美麗的黃粱一夢。

可惜,夢未醒。卻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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